官桥是一个有2200人,502户的大村,原有16个村民小组,2004年初,为精减小组长、合并了7个,现有9个小组。官桥村地处两条小河的中间,水源条件较好,一般年成不会因旱减产。但由于属低丘陵地形,高岗田灌溉稍为困难。从总体来看,2003年以前,官桥村的治水状况是“几家欢乐几家愁”。2004年春,笔者在官桥调查了九个小组的治水状况,发现“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”。
第一村民小组是官桥村水源条件最好的,它拥有一口修于1970年代的大堰(小水库),可自流灌溉全组80%的农田,还有20%的农田位于小河旁,可用电机提灌解决问题。2003年以前一直是由小组长组织全组农户集体灌溉,然后按田亩均摊生产费,2003年的生产费是每亩8元。2004年年初的并组,以及村干部开会传达精减干部减轻农民负担的精神后,村民们普遍认为,小组长早晚是要取消了,没有了小组长,灌溉就纯粹是农户自己的事了,于是,电机卖掉了,谁想抽水,找买主去。一切似乎都在按政策落实,然而,我却发现许多村民忧虑重重。有村民担心,倘若由农户自行来开口放堰里的水,势必谁都想多放,本来一满堰的水可灌两串水,如果大家都多放,恐怕灌一串水都不见得有保障,争水纠纷不可避免,尤其在干旱年份。有村民说,交钱找电机抽水不难,但与集体抽水相比,开支肯定增大,矛盾肯定增多,即使是那些打算去买潜水泵的农户也担心今后乱搭线,容易出安全问题,若集体抽水,这些问题都不存在。我很迷惑,事情发展到这一步,究竟是政策问题,还是农户自身问题,或者两者兼而有之?
第二小组的绝大多数农田处于一条小河的上端,由于河水落差大,蓄水量少,二组是全村水源较差的三个小组之一。为了解决二、九组的灌溉问题,1994年,村里借一位市领导在村蹲点扶贫的机会,从上面争取资金5万元,自筹资金20多万元在小河的上端建了一个泵站。尽管为建此泵站村里背上了20万元的债务,但若用泵站抽水,基本上可灌溉二组的全部农田。2002年以前,由于统筹生产费,二组能用泵站抽水。税费改革后,每次抽水都必须先找农户收钱,交电费,否则供电所不送电。由于每次都有农户拖着不交,小组长收不到钱,泵站无法开机,二组的农户就只能靠天收了。泵站抽水是二组的唯一水源,因为泵站无法开机,2002、2003年连续两年均有农田因旱减产,甚至绝收。由于冬旱连春旱,今年的情况更糟,许多农户已经打算种棉花了。
第三小组水源条件较好,靠近小河边,又有当家大堰,也一直是由集体统一灌溉,别的小组在税改后由于收不拢钱,集体抽水无法维持,三组却因特殊情况仍然维持着集体灌溉,原因是三组有25亩田未纳入计税面积,组里便拍卖这些田的耕作权,共拍得资金2600元,将这部分收入转为共同生产费,再加上农户每年交一点,集体灌溉才得以维持。然而到今年为止,这笔共同资金已全部用完了。面对需要向农户收钱,组长犯难了,最后他请来包村的电工来与农户谈判,经协商,每户按每亩预交10元电费,电工保证三组的线路上有电抽水,从此组长便不用管生产,抽水成为农户自己的事了。
四组是官桥村水源最差的组,只有堰塘,堰里有水,水稻种植才有保障。以小组为单位灌溉时,小组长尚可组织劳力来维护堰塘,诸如堵口、护坡,只要下雨,雨水便可囤积堰中,在偏旱年份,还可通过四级提水从五组调水过来。2002年共同生产费取消后,小组长无资源来调配劳力和协商抽水,灌溉便无人管理了。堰里有水时大家乱放,放完之后也不堵口或堵得不严实,堰里便囤不了水,每年都有不少农田旱死或因旱减产。
第五小组因水源好,历来由集体管水。虽然每年都有农户拖着不交水费,小组长还是想办法先抽水。因此,除2000、2001两年特大干旱外,五组没有因旱减产。税费改革后,小组长撤消了,由村干部兼任小组长。兼任的村干部显然不乐意插足生产环节,在极不情愿地组织了2003年的集体抽水后,今年年初便提出将电机拍卖给私人,由农户去找私人抽水。电机很快便廉价卖给了私人,包组的村干部也就轻易脱身了,但农户的灌溉问题能否解决却大有疑问。
第六小组的大部农田散落在小河的两旁,除少部分农田需要二级提水外,其余的只需一级提水,因而一直由集体管水。2003年初将电机拍卖给本组农户,该农户又投资二千多元更新设备,想以50元/亩包干替农户抽水,农户不愿意。经济条件好的农户便自行购买了潜水泵,条件差的按每小时10-12元找电机抽水。由于存在等天下雨的侥幸心理,导致不少农田因旱减产。购买电机者一年下来总共才抽水230小时,收入2460元,算上投资还倒亏600元,于是买电机者又想将电机卖掉,但至今却没有人肯买。据六组人说,人民公社时期,生产队只有1台30匹马力的柴油机,可确保全队农田不受旱灾,如今3台电机,10台潜水泵,却有不少农田因旱减产,真是让人迷惑不解。
第七小组亦是水源条件最好的组之一,全组的农田夹上两条小河之间,一级提水便可解决全部农田的灌溉问题,因而一直由集体管理着两台电机,负责给各户抽水,农户也习惯了集体抽水。集体管理必须要有小组长,与五组一样,小组长于去年底取消了,由村干部兼任,今年也把电机卖给了本组人。据说买电机的要求农户以30元/亩包干,否则不给抽水。按七组的水源条件,30元/亩明显偏贵,但除非自己购买潜水泵,并且从自家电表接线,否则就只好找电机抽水了。
第八小组的农田可分为两大块,一块位于小河旁,依靠两个机台可解决灌溉问题,另一块属于岗田,必须要二级提水,为此组里亦建有一个二级机台。从去年开始,八组便由农户自己抽水,有的农户联合起来,用组里的电动机抽,有的农户用潜水泵或柴油机各抽各的,但需要二级提水的近80亩岗田则必须要合作抽水,任何单家独户都无法承担抽水成本。2003年,正是由于无法合作抽水,这部分农田都因旱减产了。今年初,电动机拍卖给私人了,拥有岗田的农户联合起来找买电机者协商,希望以50元/亩承包抽水,但买电机者不愿意,因为他担心钱能否及时收到,由谁确定抽水时间,每次抽多少水农户才满意等问题。目前,双方仍在就各个细节协商。
第九小组亦是官桥村水源最差的组,完全靠堰塘。以小组为单位灌溉时,因为由组里统一维护,堰里常常有水。自2002年后各搞各的,堰里就囤不了多少水了。2003年3月份,我在该组调查时就发现,原本可确保30-40亩灌溉用水的堰塘,因为一个缺口未堵,竟然经过一冬一春没有囤到水,而2002年冬天和2003年春天是下了不少大雨的。尽管每天都有人路过这个缺口,但没有人愿意哪怕花上1个小时将缺口堵上,最后依靠这口堰塘灌溉的几十亩水稻均因旱减少50%以上。面对缺水,九组人是无奈的,但他们期待外力来帮助他们。2001年,组里有四位农民曾集体到县里上访,并拦住下来视察旱情的市委副书记的小车,要求市里帮他们解决灌溉问题,后来市里拔了2万元给他们组打井。但费了半个月、打了两个地方均未打出水来,剩下的钱便推了几个堰。九组人希望外力能帮助他们从小河开挖一条约2千米的引水渠,建一个机台,全组的灌溉问题便可解决。但如此浩大的工程,现在能依靠谁来完成呢?